推荐序  
诸神的清晨 
罗敷
 
一看到思进的新作《那么远，这么近》，立刻就想到自己2015年出版的《这么慢，那么美》。思进的书写北美，我的书写北欧，两相呼应，说是姊妹书也可以，抑或系列篇亦可，因为我的《这么慢，那么美》，本就是当时思进策划的“美国凭什么”和“北欧凭什么”系列构思之一。所以一看书名，便先有几分亲近感。
读思进的书，永远是带着想了解经济的渴望去读，而意外地颇有丰厚的生活体验之收获。
如果不读其书，至今还不知道在北欧最最流行的BUFFEN自助餐，在北美原来叫做“POTLUCK”，亦不知道在辽阔的、一望无际的葡萄种植园，从一颗珠宝般“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的晶莹剔透的葡萄，到一杯倒映着你灵魂原色的酒，中间隔着一千种干红、干白、伏特加、白兰地、拉菲，以及加拿大“镇国之宝”——冰酒！而一颗葡萄生长的秘密，就是一个沉醉在美酒中懒得自拔的民族发展的列传。“在欧美（可能澳大利亚除外），白兰地被广泛认为是“男人的饮料”。英国著名作家塞缪尔约翰逊是这样评价白兰地的：“干红葡萄酒是男孩子喝的，产自葡萄牙的甜而烈性的葡萄酒是男人的饮料，而渴望成为英雄的男人必须喝白兰地。”思进在书中如此描述。看着不免使人热血沸腾，既然如此，如果想成为英雄的男人们都去喝白兰地了，OK，那么女人们只好喝闪耀着钻石般光芒的冰酒了，白兰地是热烈的欲望，冰酒是冷静的征服。这场面未免让人不厚道地想到斗牛场上好胜的公牛与优雅华丽、技巧十足的斗牛士的关系：每一个喝白兰地的热血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十足会品冰酒的善于征服的女人。幸而生活是温和的，在冰与火两者之间，创造了咖啡这样温情温存的性情中饮品。
当我以为定居北欧多年，已经了然咖啡百态的时候，谁知在思进书中，又冷不防令人一头扎进一个新的北美咖啡世界。“我留意到墙上的目录，一年四季变换着各种咖啡的风味。通常冬天喝Crème Brulee最感温暖，春天点Pecan Torte会增添好心情，夏天一杯Blueberry Crème感觉沁人心脾……除了这些特色咖啡以外，店里还供应各种各样的咖啡调味剂，如巧克力、薄荷、丁香、柠檬汁、香草奶油和奶精等”，好吧，一杯咖啡，生生喝出了人间四季，我还有什么好说呢！想一想现在走在北欧街头，逛街累了，进一家类似于星巴克连锁的ESPRSSO，常点的，不是拿铁就是卡布奇诺，相比活色生香的咖啡四季，顿时感觉自己是咖啡世界门外的野蛮人了！今年畅销的以色列作家尤瓦尔·赫拉利在其著作《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里提到一个有趣的假设：在人类缓慢的进化之路上，曾经驯化过猪、牛、羊、小麦等动植物，而其中驯化最为成功的，则是小麦。但是但是，尤瓦尔悲愤地发现：与其说是人类驯化了小麦，毋宁说是小麦驯化了人类！狡诈的小麦利用自己的美味欺骗人类去种植她，进而对其他妨碍其生长的植物如稗子等斩草除根。漫长的进化之后，小麦成功地让自己的DNA遍布地球每个角落，成了优胜劣汰自然法则里最大的赢家。其实，除了小麦，咖啡又何尝不是！像美酒一样，咖啡成功地控制着人类的思维情绪和身体需求。当整个西方国家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都矫情地宣布，设若早晨起来没有一杯咖啡，简直都难以面对人生时，我们不得不承认，这颗小小的咖啡豆，的确亦是漫长进化史的大赢家之一！
喝咖啡就需甜点作伴，善解人意的甜点不仅中和了咖啡因里微量的毒素，而且让咖啡时间变得层次丰富起来。但是，普通的甜点蛋糕倒也罢了，“想象一下，假如有一个结婚蛋糕价值2000万美元，而且就展示在你我的面前，您是否舍得在如此昂贵的蛋糕上动刀呢？这个世上最昂贵的奢华蛋糕，是由纳希德糕点艺术公司的蛋糕设计师，以及著名珠宝设计师咪咪苏联合制作。当这个蛋糕亮相于比佛利山庄罗迪欧大道时，被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卫护卫着，镶满钻石的蛋糕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散发着五光十色，说它是艺术杰作一点也不为过”。这么昂贵的由珠宝设计师参与制作的蛋糕，是用来仰望的吗？这位曾经在华尔街金融精英圈里奋战过二十多年，甚至亲历“9·11”的思进，引用了经济学家加尔布雷思提出的“涓滴理论”，所谓雨露均沾，在咖啡时间为懵懂无知的吃瓜群众解释为什么富人们有钱爱折腾：“如果你有足够的燕麦把马喂饱了，剩余的就可以喂饱麻雀。”在这里，看破金融真相的作家为我们揭示了人际社会凡事张扬运作的根源以及希望达到的终极目标：仁者爱人，关怀与合作！恰与纳什提出的共赢理论遥相呼应。
曾经住在古城西安，觉得月夜独自吹埙于城墙高楼，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都能拧出历史华丽丽的水分，仿佛敦煌飞天漫天洒下花雨。大学时代背包去尚未过度开发的大研古镇束河小镇玩耍，清冽冽的河水从远方看得见的玉龙雪山一路蜿蜒而来，穿城而过，便觉得彩云之南，别有仙山。及至到了北欧，又被这里真真切切的“青山，绿水，蓝天，白云”蛊惑，觉得世间如果真的有伊甸园，便是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诸神居住的样子。然而看了思进书里描述的北美之旅，觉得世界这袭华丽的袍，我不过掀了其中小小一角而已！思进是金融作家，业内出身，讲起金融、经济，头头是道。而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原本金融是金融，奢侈品是奢侈品，而以一位金融作家毒辣老到的眼光来评判奢侈品，是不是又别有一份窥破真相的惊心动魄？仿佛矛与盾之争，冰与火之歌！一切的奢侈品，在作为老司机的金融作家这里，都有了追根溯源的意义。我们凡人看奢侈品，总仿佛如突然之间被车灯照到的鹿，懵在那里，发生信仰般的感叹：有钱真好！而在思进那里，却大象无形，从容淡定地为我们揭所谓奢侈品的老底子，告诉你何谓真正的奢侈品！
年少的时候，为了表达自己的为赋新词强说愁，曾虔诚地在日记本上抄写过这样一段话：水晶一样透明的，那是我，看穿我只需凝眸一瞬，打破我只需弹指一挥，而想要走近我，却需经过意想不到的距离。今天看思进《那么远，这么近》的书名，忽地想起年少不更事时下午课的自习室里写下的这段话。如今看这本书深有感触，世间美酒、美食、美景，甚至山与大海，甚至鱼与飞鸟，甚至从一粒咖啡豆到一杯咖啡的距离，甚至从一粒葡萄到一杯美酒的奥义，甚至从中国到北美，从北美成片的葡萄种植园到北欧连绵起伏的海与森林，甚至藏在昂贵的奢侈品里你看不见的匠人的严谨与质朴，甚至阿肯色州钻石公园里，12岁小男孩捡到的“上帝之荣耀”钻石里时间的凝固与流动，都在这里。
生活的实质，仿若一场追寻，凡事凡物，你不了解它的时候，它是天上繁星一颗，而你了解它的时候，它是手中钻石一粒。也许那些远远近近让你永远不甘放弃的东西，才是生命历程的魅力所在！